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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中心无cp】辉光

艾伦中心无cp,全年龄

抹布第一视角注意




  我第一次见到那人是在七月一个炎热的午后。那时,窗框里的天空透出一片鸢尾花般的蓝,而阳光反射在建筑墙体上如同大团大团苍白的火焰。街道上四下无人,大约谁都不愿在这样昏沉炎热的时间上街游荡。我的小店本就甚少有人来访,这下更是不期待有任何客人,于是我只专注于手上的活计,甚至没有注意他进门时门铃轻柔的一响。但阳光随即见机从门缝间钻入,气势汹汹向我的眼睛冲来,令我手上的力一松,险些划出什么不该有的痕迹。我赶忙凑近了检查,确定了没出任何岔子,才向来客投去不满的一瞥。

  他倒是完全没有注意,只顾观察我店里的陈设。那是个大学生年纪的年轻男子。只消一眼,我便知道他之于我与我的小店而言仅是个即将蒸发消散的人。与大多数客人一样,某一天从虚无中突然涌现,往门缝里塞了几道光后又回到虚无中去,所经之处只留一团迅速消散的水汽。只见他与所有偶然闯入的客人一样低着头细细端详前面几排玻璃柜,那里装着些做成各种骨骼形状的饰品或摆设。尽管只是毫无新意的工厂产品,用料也仅是毫无新意的石料或常见金属,但平日里卖得出去的也正是它们。

  他晃了几圈,经过了这些展示柜,又开始端详靠后一些的架子。那上面放着的均是白色的雕刻,多是动物或花朵,雕刻得并不精美,像做工不太好的摆件。至少在一般人看来是这样。他看着看着,又把视线投向我手上的东西。这下我继续也不是,等着也不是。好在他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低沉,但平静。

  “这些都是你做的吗?”他指着面前的架子问。

  我点点头。

  “那是人骨吗?”他问。

  我的眉毛挑了起来,半是惊诧半是意外。

  “不,怎么可能……不过你很有眼力,看得出那是真骨。都是动物的骨头。从森林野地里捡来的。”

  他却转过身来。“我是说那个。”他向我伸手。

  我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指着的是我左手戴着的戒指。

  我问:“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直觉。”


  直到此刻我才真正开始端详这名陌生的客人。他留着一头深色的长发,灰色眼睛在燥热的天气里依然平静得像两块凝固的水银。我搜寻了一遍记忆,哪里也没有这样的眼睛。它们的注视甚至在昏沉的午后带来一丝冷意,如同脊椎上被细针轻轻地扎了一下。

  我慢慢放下刻刀,告诉他这是我因病早夭的小女儿的骨头。是火化时未能烧却的一大块残留。我曾做过珠宝雕刻,尽管那份事业不怎么成功,却令我在凝视着女儿的残骨时想到了将它雕刻成戒指的主意,并得以实行。她以这种形式继续陪伴我,一如她出生时抓住我的手指,只不过这触碰已变得冰凉冰凉。

  他点点头。“所以你就开始雕刻尸骨。”

  他说得不带任何惊诧或嫌恶,似乎只是在总结。说罢,又转身继续端详那架子上的作品,端详松鼠的肋骨制成的蛛网般的苍白花瓣,或由小鸟的颈骨制成的弯曲花茎。我的视线凝视着他的脊背。他向两边垂落的发间露出一块颈部皮肤,以及脊骨在皮肉之下微微显出的形状,可以看出来是一块形状优美的骨头。

  我盯着看了一会儿,又反应过来骨雕师目不转睛地盯着人的骨骼看这件事太过诡异了,便尴尬地移开视线。正好他又开口问我话,眼睛却还是专注地盯着那些作品。

  “这些雕出来的动物,是用它们自身的骨头做的?”

  我告诉他恰好相反;用骨骼雕刻拼接出动物生前的模样是件很容易想到的事,但这没什么意思:它们仍然被困在原本的躯壳中,原本的命运中。依样画葫芦没有任何意义。恰恰相反,在这里,飞鸟由鱼骨制成,虫豸由猛兽雕就。它们的生命由已经以自身的模样用尽了生命,当死亡垂怜,也将以截然不同的姿态进入下一个轮回。

  他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有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他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可那转瞬即逝,他又转回去观察雕刻,旋即再度开口,语气里没有任何不悦:

  “那这些花呢?”

  “我不知道它生前是什么动物的,就做成花。终究万物都要归于尘土,又重新破土长出,总有一刻是盛开的。我就令其停留在这一刻。”

  说罢,气氛有些滞涩,我便不好意思地承认这之中也有现实的考虑:花朵一类的形象毕竟更宜于观瞻,从而也便于售卖。客人耸耸肩表示理解。之后便不再有什么话。他又在店里转了一圈便径自离开了,大约从此就要如无数个来了又去的客人一般,如燥热天气中一滩无济于事的水洼一般化作不可见的蒸汽消失。不过这次,尽管又是一笔没做成的买卖,我却也不嫌费了这些口舌向他解释。毕竟——我再度拿起刻刀之前,又摸摸手指上冰凉的骨戒——毕竟唯有他注意到了这位逝者仅剩的痕迹。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生活与世界没有任何变化,也就是说,像个芭蕾舞演员一般踮着脚尖,持续着复杂的旋转。盛夏过后下了很多雨。泉水潺潺流动,河水湍急流动,白昼流入黑夜,城市和乡野中的生命亦按照规律流入死亡。老鼠又挤在一起睡在他们黢黑的洞里,乌鸦与猫头鹰在黄昏时分又欢腾起来,并使我得以在第二天踏入晨雾弥漫的森林,从厚厚的叶堆上捡起它们晚餐的遗痕,使得这些遗痕也生出翅膀。万事一如既往。

  可总有出乎我意料的事。秋日中的一天,门铃轻轻一响,我抬起头,看见那个灰色眼睛的客人又踏入了我的小店。他的神色,装束,皆与上一次没有差别。这一次他没有为外面的工厂货作任何停留,而是径直向内走来,向我点点头权作打招呼,又到放骨雕的柜子上看了看,最后重回到我的工作台前。

  “你看看这个。”他说,取出一块东西来。我一眼便认出那是一块骨头,可除此之外,竟是什么也看不出来,既无法判断生物,也无法判断部位。我从他手上接过来仔细端详。这是一块断裂的骨头,仅有一面是骨质表面,其他皆是粉碎的断面,如同从碎裂的大理石柱子里捡起的一小块。兴许正因为它碎得这样厉害才判断不出部位,不过大概能想见这生物应该是很大的,也许是什么大型野兽。可令我惊奇的是其他东西。骨质表面摸起来质地光滑,色泽均匀,其硬度也十分优秀;而从断面往里看,又在客人的默许下刮了少许骨粉下来观察,其成分仿佛紧紧结合的细砂,如同阳光下的雪地一般反射出些细小的瑰丽光彩。可说是反射,又不太像。我对着那光彩看了又看,又将它放到暗处,竟发现它内部那些细砂一样的组织微微地发着青白色的荧光!

  一下子,我的心里涌现出无数五光十色的灵感。这光彩如同寂静洞穴内昆虫的点点磷光,或海中深渊里埋没的星空,寄宿在深海鱼或水母身上。这个已经踏入轮回的生物,它所前往的来世有太多可能性,对此一无所知兴许可说是一种罪恶……光芒甚至遮掩了死亡带来的森森寒气,在它之上我感觉不到以往捡拾被啃咬剩下的动物尸骨时的微微叹息,更感觉不到注视着小女儿烧却的骨灰时的铅色的哀伤。尽管死亡,它却依然焕发光彩,似乎要战胜死亡,似乎已经战胜死亡。

  长发的客人随意地倚在墙边。他见我惊讶而喜悦的表情却毫不意外,还饶有兴致地开口。他说:“这骨头是能烧的。要不要试试?”

  我赶紧摇头。我确实听说过有些生物的骨骼中含有一些芳香类物质,因而有些民族靠焚烧骨头作为熏香。可使得这样一块罕见的骨头烧得碳化乃至无法雕刻,实在是浪费。我问他,“这是什么东西的骨头?”

  他只说:“从森林里挖出来的。”

  我又问,“可不可以卖给我?你出个价吧。”

  他轻轻地笑了笑,边笑边摇头。我的心一下沉落谷底,可还没来得及反应,又听他说:

  “我不卖。不过那个地方还有很多这样的。很多很多。你要是好奇,可以自己去。”


  客人离开后,我踱步到摆放我雕刻作品的柜子面前。奇怪,如今它们看起来那样平凡、压抑。以往我为它们阴森的色彩骄傲,认为轮回狭间时唯一该剩下的就是这冷硬的白。但如今它们却显得软弱无力了。


  我打定主意要前往客人说的地方看一看。可终于安排好旅行时又已过去几个月。乘坐飞机向下看时,海水已是冬日的铁色。下了飞机又租车开向山野,沿着寂寥的公路开了许久,我总算到了离他所说的地域最近的一个公路旅店。此后大约两周时间,我每天都进入山林寻找。这是片寒冷而清净的森林,鲜少有人迹踏足。斑驳的针叶树与桦树树干上交织着白色与淡棕色,枝条及残叶掩映之上,露出一片高远的湛蓝天空。天空干净,像结着薄冰的海。远处的树枝横在天空下,则仿佛这片倒挂着的海冰上出现了裂痕。我常见到野生动物的痕迹,也捡到过一些白鼬、松鼠或獾的尸骨。这些都是不错的发现。可我心里只惦记着那发光的奇妙残骨。

  第三周的第一天下了一场小雪,在树木稀疏的空地上浅浅地铺盖了一层,倒露出了不少动物的脚印。我低头盯着那些小枝条般的脚印,跟随其行走,期望能有些什么发现。偏离林中小路后又向着人迹罕至的荒林走了好些时候,没忘了沿途留下返回时认路的记号;走着走着,我竟看见雪中突兀地出现了人的脚印。

  我呆立在远处。这脚印向前延伸,看似只是什么人往前走而留下的痕迹,可其起始之处明明在一片新雪之中,四面都盖满了雪,却没有别的痕迹,看不到此人是从什么方向来的。如同从空中落下,或是凭空出现……无论哪种,都因未知而昭示着不祥。可我没有因恐惧而转身离开。像被天体吸引一般,我迈开脚步,沿着那列突兀的脚印继续前进,向着树木更茂密的深林走去。

  脚印向落满了雪的缓坡上延伸。我的视线随着它向上抬,便看见有着凝固水银般眼睛的客人站在桦树之间,低下头来平静地看着我。

  我望着他。他的头发与肩膀上皆无落雪的痕迹,装束神色依旧同我前两次见到他时全无区别。见到我,他略略地点头示意,并侧过身去示意我朝他的方向继续行走。我已经无法判别眼前的影子究竟是鬼怪还是幽灵。可我的心怦怦直跳,我意识到今天我终于要遇到那不知身份的死者,触碰它五光十色的尸骨。只要我继续跟随着这个青年。

  我这样做了。我远远地跟在他身后,随他继续穿越深林。天色渐暗,理应是我折回的时间,他仍在树丛与枝条间无声无息地穿行。直到我几乎要看不清前方的地面时,他突然停了下来,用脚尖跺了跺一处看似与其他地方并无不同的林间空地,终于开口对我说话:

  “这里。”

  我取出背包里的折叠铲。他始终站在不远处,没有丝毫想要帮忙的样子。我问:

  “你叫什么名字?”

  “艾伦。”

  “如今不再有人使用这个名字了。”

  “我知道。”他说,似乎对此毫不关心,只是又用脚点了点地面,“你不必这么小心。那东西很坚硬,你的铲子伤不了它。”

  开头比我想象的要容易得多。只挖了不到半米,我便敲到了一块坚硬的东西。我趴下来打起手电观察,果然在散发着苦涩气味的泥土之间看见了一块微微的荧光。我抑制住兴奋,开始清理周边的泥土,期望能将它完整地挖出……可真正的困难从此时才开始。这块骨头——仍然辨认不出所属的部位,因为还根本看不见它的全貌——大得出奇,掘了许久也看不见边,仿佛它早已嵌入地层,成为这个星球的一部分了。

  我不死心。几个小时里一刻不停地朝四面八方挖掘。虽说彻底出土还无望,却终于让我看到了它的其中两道边界——这块骨头的宽度足有几米,长度还未可知,但想来远超我已经清理出来的十几米。

  “这……究竟是什么骨头?”我问那个客人——问“艾伦”。这的确是个非常怪异的名字。此刻他仍站在稍远的地方,身影几乎已完全被黑暗笼罩,可又在巨大骨骼的荧光下微微显露一些轮廓。他说:

  “一根肋骨。”

  我骇然地低头,再次估算它的大小。又抬头问,“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的尸骨?”

  这次他没有回答,只说:

  “这一根还不是全部。还有很多,很多很多。你打算怎么办?”

  我把铲子丢向挖出的土堆,可并未认输投降。我说:

  “我雇工程队来挖。”

  “挖出来了又该怎么办?这里这么偏僻。”

  “我租直升机来运走。”

  “艾伦”沉默了一阵。就着这样微弱的光彩,什么都看不真切,但似乎能感到他那双水银一样的眼睛凝视着我。不久,他又开口:

  “你为什么对它这么执着?”

  我摸过那深埋在土地中的东西。隔着它与通常尸骨一致、质地却尤为光滑细腻的表面,其细砂般的内部结构所散发出来的光辉,有如深海中一些通体透明的鱼,可以看见幽蓝色的血液在那树状的血管中慢慢涌流。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以往,尸骨不过是生命被死亡攫住、送往轮回后留下的一个影子,我留下它们不过是留一个寄托,其生命已经不再。但这东西……这东西像是活的。对。尽管是尸骨,是死物,却有种攫住了死亡般的力量。”

  他不予置评,默默一阵,又问:

  “等挖出来以后,你要怎么处理?雕刻吗?”

  “那是自然。”

  “你有主意了吗?”

  “还没有确定,”我凝望着河流般流淌的黯淡色彩,“但毋庸置疑的是,它有很多可能性……它可以化为太多的模样。”

  这之后“艾伦”便没再提问,也没对我的回答给出任何评论。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朝哪里离开的。只是当夜风凛冽、雪花又簌簌地沾上枝头与枯叶,而我终于回过神来之时,树影之间已经没有人的踪迹,亦没有任何有着水银眼瞳的存在。我感到他不再有问题要问我了。再也没有了。


  长话短说。我如同向“艾伦”回答的那样,叫来了工程队砍去那片空地表面的树丛,又连续挖掘了很多天,总算将那东西完整地掘出地面,又运送到森林的边界,一片离海不远的荒芜滩涂上。这消耗了我极多的积蓄,可我内心并无不安。不如说,我很庆幸没有心急,没有将它敲碎了一块块运走,这样才得以真正一窥它的形态:这是一具巨大的人类上半身骨骼。没有头颅,也没有腰椎以下的部分,但其他部分,肩颈、脊柱、肋骨,其形状比例,皆与人类骨骼没有任何区别,只是一切皆巨大到百倍以上。就跟那久远传说中的巨人一般。关于巨人的传说版本众多,没有定论;可知的是,在那传说中的时代,人们尚还不介意给自己的孩子取名为“艾伦”。

  在找来下一步的运输手段之前,这骨架只能暂时留在沙滩上。我走入它巨大的肋骨中间向上望去,想象它们还包裹着血肉心脏时的样子,可想象总不真切,只从遮天蔽日的肋骨之间看见铅灰色的天空中游荡着黑云,并下起雨安静地叩击海面,如此轻微,连鱼也浑然不知。它的辉光如此隐忍,即便在晦暗的天光下也几乎不可见。也许等到夜晚降临便能注视光芒在这巨大的骨间流转,一如血液奔流在血管中,死去以后依然熠熠生辉。


  可我却从未有机会一窥整具骨架流转光彩的模样。就在我将它置于那片晦暗滩涂的第一个夜晚,它燃烧了起来。


  即便在遥远的林中都能看到黑黢黢树影之间透出的一块天空染上刺眼的橙红。等我从旅店驾车赶到,只见在那空旷、潮湿的沙地上,火焰由苍白过渡到鲜红,缠绕着那本该由细砂构成的巨大尸骨,耀眼得如同一颗坠落在地的小行星。可是——可是——即便是小行星,这火迟早也是会褪的呀!等火焰褪尽,不就什么都不剩了吗?形状质地也好,光彩与力量也罢——不就什么都不剩了吗!我奔出车外,可几乎连接近骨架都做不到。它已经完全燃烧,刺眼地燃烧,灼热地燃烧。如同我曾一度透过焚尸炉的小窗,瞥见里面正执行火化时透出的橙色火焰……拉开炉门后所见的,仅有一堆肮脏的深灰色残余。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剩,什么都没有。没有此生的余痕,没有来生的预兆,仅仅是没有了。

  我俯身在沙地上,对着灼热的光与风,掩住脸大哭起来。我的哭声被掩盖在火焰的噼啪声里,几乎只在我自己的脑中回荡,于这烈火则什么也不是,像一滩小小的水洼即将蒸发消散,连水汽都了无痕迹。生命不正是和这种孩子气的悲伤一样迅速地消逝在夜色中吗?

  过了一阵,我混沌的意识渐渐清明,意识到有个人站在我面前,他的影子遮盖住了灼热的光。我抬头,看见那个名叫艾伦的青年。如今他的灰色眼瞳被火光染得灿烂,不再是两块凝固的水银,而是熔化的金。我看到他并不觉得意外。我知道一定是他点燃的。我知道他借我让这副被驱赶、被毁坏、被剥夺的骨架重见天日,仅仅是为了令它燃烧。他甚至不让我瞥一眼它的颜色……他甚至不让我瞥一眼它的颜色!

  “抱歉。”他说。他的声音轻微,在熊熊的火声中本不可察,我却确凿无疑地听到了;我听见他说,“可我还是不想变为任何不是我的东西。我想燃烧。”

  我冲他大喊大叫。

  “可是有什么意义?!”我嘶吼,“烧得再热烈,总有灭的一刻。除了一堆毫无特征的灰烬,一阵风就要卷进海里溶化消失,你还能留下什么?!你骨骼的光芒、仅属于你的东西、遗痕的活历史,重新诞生的可能性……”我无意识地攥紧了手指上的骨戒。如今连它也被染上了灼热的温度,“……还有活在他人记忆中的存在……什么都没有了。”

  他转过头来。火光在他的眼瞳中跳动。他平和、真诚,甚至带些欢愉地开口:

  “我实在不太在乎那些。”他说。

  这下我再无力气大喊大叫,甚至膝盖颤抖、无法站立,只能跌坐在沙滩上。

  “谢谢你。请你看我燃烧。”最终,他又说。


  他向已经燃得看不见轮廓的那具骸骨走去。他张开双臂向那团照亮半片天空的光芒走去。爆散的火星落到他的发梢、他的手指,像点燃一张纸似的将他点燃了。火焰缠绕着他的身体,令他周身发出耀眼的苍白光芒。一瞬间,那轮廓便被吞没,可很长一段时间里仍能看见他或曾为他的形状伫立于那处,其辉光令星天失色。而火焰的尽头,那朦朦胧胧地环绕着半片天空的失真光影,在我眼里,似乎充满了好多个于天际张开双臂、高声大笑的艾伦。最后他们都在焰光中消失了。

  没有灰烬留下来;或者那灰烬已在燃烧的当即便落入海洋,溶化消失。第二天清晨,天空依旧布满苍白的云。不久后下起一场雨;等雨停下,这铅灰色的沙滩便再看不出曾有一场燃烧在这里发生。不久后我回到我的城市,回到我的店里。那木柜上雕塑仍静立着,松鼠的肋骨可制成蛛网般的苍白花瓣,小鸟的颈骨则制成弯曲花茎。死亡依旧肃穆而呆板,城市和乡野中的生命按照规律流向它;而攫住了死亡的巨手同样攫住了轮回,只是已再无人知晓。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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